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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放書生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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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放書生(5)

因為將軍幫忙這個意外之喜, 顧和終止了原本準備前往原主家鄉重新開始,一步步參加科舉的計劃。

他帶著將軍給他的信函還有陪同的人,長途跋涉了兩個多月, 直接來到了京都。

京都, 國子監。

祭酒看了好幾遍確定後, 終於放下手中來自守衛邊疆大將軍容奕親自書寫的信,他擡起頭, 打量著面前站著的年輕人。

最終,他捏緊手中的信件, 斟酌片刻後說道:“你既持有將軍的推薦信,那你就先行留在國子監內學習, 至於信上說給予你參加會試的資格,這件事事關重大,我不能一人決斷, 必須先行向聖上匯報再做決斷。”

其實按照大將軍與皇帝的關系,祭酒明白面前這個年輕人參加會試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, 但為了保險一點, 他必須得去象征性征求皇上的同意。

也不知道面前這年輕人到底是何方神聖,竟然能得到大將軍的照拂。祭酒心裏想著, 不由又多看了面前的年輕人幾眼, 但只覺眼前的年輕人穿著簡樸,不似富貴子弟,也不知道是怎麽搭上大將軍的關系的。

“多謝祭酒大人。”顧和聞言拜謝一聲,之後便退出了屋子, 按照國子監祭酒的安排, 跟著引路的仆人走近一間屋子住下。

顧和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居所,坐在椅子上緩緩休息一陣。之後的大半年他就會在這裏進學, 直到參加會試科考。

另一邊,送走顧和後,祭酒連忙動身,遞了折子去往皇宮。

禦書房內,當皇帝看完手中祭酒遞來的大將軍的信件後,眉宇間聚攏起一抹疑惑的神采,喃喃自語:“舅舅這人向來只知道帶兵打仗,對讀書人之流不屑一顧,現在竟專門寫信來,就為這個叫顧和的讀書人討要恩典?”

“真是奇怪啊!”皇帝不由驚嘆,猜測道,“莫非,這叫顧和的人有什麽奇異之處,是連舅舅這等武人見了都不由欣賞的人才?!”

下方恭謹站著的祭酒哪裏知道這些,聽到皇帝的猜測,只得連連附和幾句:“陛下聖明。”

“好了,舅舅這些年守衛邊疆勞苦功高,既然是舅舅好不容易才提出來的要求,那朕肯定得滿足他。”皇帝揮了揮手,對下首的國子監祭酒說道,“朕賜予那個叫顧和的人參加今年會試恩科的資格。”

“至於那人是真材實料之資,還是攀龍附鳳之輩,到時候自有分曉。”

他是皇帝,日理萬機,可沒時間去探查一個普通的讀書人,若那人能走到殿試上來,那時候再關註那人也不遲。

“是,多謝陛下恩典。”國子監祭酒領命告退,回去後第一時間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顧和,不敢有絲毫怠慢。

顧和得知後,微笑著點了點頭,心底卻沒有多少目的達成的興奮與驚訝。因為他臨走時將軍就承諾過,這封信必能達成他的要求。

坐在椅子上的祭酒見顧和這從容淡定的反應,心中不由再次連連暗嘆。

此人如此從容淡定,莫非早就知道自己必能達成所願……

也不知道這顧和到底是何身份,與大將軍到底是什麽關系?

他看著顧和的年紀,想到人到中年的大將軍,腦子裏不由冒出一個離譜的猜測。

這顧和,不會是將軍的藏著的私生子吧。

但這姓不對啊,大將軍姓容……

在祭酒想入非非的時候,顧和已經告辭離開。

接下來,他打算好好待在國子監學習。

於此同時,這幾天,他打聽到了一個消息,陷害原主的那位同窗,現在正是國子監內的監生,聽說此人迎娶了一位高官之女,勢力頗大,與國子監內的勳貴子弟交往頗深。

同在國子監,與其碰面是避無可避的,不過,顧和也不打算躲避。

想到原主被流放的罪名,即使原主沒有要求,他肯定也要把身上的冤屈洗凈,不能平白留個汙點在身上。

……

國子監內新來了個監生,此事並沒有在國子監內掀起任何波瀾。

今日,趙弘在國子監遇到了那個新來的監生,他回憶起那新監生的臉,莫名有種熟悉感,似乎在哪裏見過。

除此之外,他還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,這不由讓他眉頭緊皺,下學後依舊忍不住回憶沈思。

他到底在哪裏見過那個新來的監生呢?

正在趙弘皺眉沈思時,肩膀突然一沈。他的肩旁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,扭頭一看,是他近日好不容易才在國子監新結交的同窗好友。

“趙兄,今日可去春香樓飲酒?”那人拍了拍趙弘的肩膀,擠眉弄眼地邀請到。

趙弘張開嘴巴,正要答應時,腦子裏卻劃過了一張兇惡的臉,他好不容易娶到了林尚書家的庶女,本以為是個溫柔嫻靜的高門閨秀,沒想到卻是個仗著家世的潑婦,蠻橫得很。

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去春香樓喝酒,恐怕回家後,自己絕對會被她當著一群仆人的面修理辱罵,說不定還得告到他那位高權重的岳父那裏去。

“不,不了。”他嘆息一聲,面上極為不舍地擺手拒絕,牽強地笑著道,“林兄,家中娘子不喜我去那種地方飲酒。”

而且,國子監有明文規定,監生不得去那些尋花問柳之地,違者將被重罰。他不像面前這個同窗,擁有顯赫的家世,倘若被抓住了,這同窗肯定不會有事,但他自己說不定得被祭酒大人殺雞儆猴呢。

“哎,趙兄,你怎麽如此無趣……”那人見趙弘拒絕,面色不悅。

趙弘連忙彎腰討好,賠禮道歉。

好不容易將這同窗哄好後,趙弘腦子裏再次想到那個新來的,莫名讓自己有些熟悉的監生,於是出口問道:“李兄,你可知那新來的監生是何身份?”

“怎麽,你要交好他?”那人不在乎地隨意說了句,“反正不是京都人士,我認不得他。觀他穿著簡樸,應當是個窮苦子弟。”

“算了,你不同我去,那我去找其他人了。”說罷,那人不再理會趙弘,吊兒郎當地轉身離去。

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後,趙弘又忍不住回想那張有些熟悉的臉,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。

“這人到底是誰?”

……

這日,學堂上。

教授新課的學正大人喊出名字,將那新來的監生叫起來回答問題。

而趙弘,終於得知了那個人的名字,然而,那兩個字卻令他驚恐不已。

“顧和,你來說說這個……”王學正點名道。

顧和淡然地起身,不卑不亢地回答完問題。

“不錯,坐下吧。”聽到顧和的回答後,王學正略有些詫異,仔細打量了顧和一眼,隨即滿意地點了點頭,沖著滿堂的其他學子道,“你們這些人,可不要被新來的學子比下去啊。”

滿堂的學子聽到王學正的話,不由地撇了撇嘴角,好些人暗藏嫉妒地沖著顧和的背影掃視過去。

而下方坐著的趙弘,在得知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後,再看向那張熟悉的臉,他什麽都想起來了。

“顧和,怎麽會是顧和,他不應該在這裏!”趙弘心中又驚又怕,不由回憶起自己以前的求學經歷。

他曾經與一個叫顧和的秀才為同窗,嫉妒其才華。科舉舞弊案時,他巴結了那時下來查案的林尚書,將那個叫顧和的昔日同窗誣陷入獄。

當然,這都是表面原因,誰會因為嫉妒專門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呢。究其根本原因,那是因為功名!

那起科舉舞弊案,凡是榜上剝奪了功名的舉人,那榜單名額就能順延。

只要再剝奪一個人的功名後,他的名字恰好就能順延上榜成了舉人。

所以,因為嫉妒再加上利益的驅使下,趙弘憑借林尚書的關系陷害了顧和這個昔日同窗。

當看到顧和被剝奪功名,成為罪奴流放邊疆的時候,成為舉人的趙弘心中好不痛苦。

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,隱隱也能感覺到愉悅。

但現在…顧和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?他明明作為罪奴剝奪了功名,被流放到了千裏之外的邊疆啊!

或許是趙弘的視線太過炙熱,顧和若有所感,朝右側方微微扭頭,在看到趙弘那張瞪大眼睛的震驚面孔時,顧和很快憑借原主的記憶知道了這人是誰,他嘴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容,嘴巴微動,好似在說。

“別來無恙。”

瞬間,做賊心虛的趙弘慌忙低下頭,腦中迷霧與恐懼匯聚,一不小心長長的袖袍掛到桌子上的硯臺。

“砰”的一聲,硯臺落到地上,內裏的墨汁滑落甩出來,瞬間,濃黑的墨漬染黑他半身整潔的衣衫,整個人看上去好不狼狽。

趙弘這裏巨大的動靜瞬間引起學堂裏的學子們紛紛側目,在看到趙弘身上的狼狽後,他們不由捂住嘴哈哈大笑。

擾亂了課堂秩序,這令上課的學正不由皺緊了眉。

“安靜!”他將戒尺打在桌子上啪啪作響,瞬間,課堂上便安靜下來。

“你回去換身衣裳,這節課不用來了。”

“是。”趙弘低頭,他瞥見學正不佳的神色時,便知道自己惹了學正不喜,這不由讓他有些心慌,同時將原因全都歸結到了那個本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身上。

倘若不是看到顧和,他也不會如此狼狽,被同窗嘲笑,還給學正留下了壞印象!

回屋換好衣服後,趙弘不停地搓手指,心中雜亂不安。

當初,他可是親眼看到顧和被判流放的,他一介罪奴,剝奪了功名,哪來的資格到國子監進學,要知道,他自己都是好不容易拖了岳父的關系才進來國子監的。

“不行,我必須好好查清楚。”最重要的是,顧和他如果知道了當初被冤枉的真相,絕對會報覆自己的。

而且,趙弘回憶起剛剛在學堂時,顧和轉頭看向他的態度……那副模樣,讓他不敢確定,顧和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麽。

趙弘越想越慌,咬牙道:“不行,我要先下手為強!”

“這次,必須徹底將顧和這個心頭大患碾死!”

至於如何做,趙弘心中已經有了打算。

首先,不管顧和哪來的臉面和勢力進入國子監,現在,必須先把他趕出去,然後自己再趁機命人除了他以絕後患。

“要怪就怪你擋了我的路。”趙弘眸子裏閃過一道狠絕的光彩,心中已經有了個絕妙的主意。

很快,幾天過去,國子監內不知怎麽多了個傳聞。

聽說新來的那個名叫顧和的監生,其實身份是個罪奴,因為去年的科舉舞弊案被剝奪了功名流放邊疆,但現在竟然好端端地出現在了國子監進學。

“一個奴隸哪來的資格和我們進學!更何況還是科舉舞弊,他早就沒有參加科舉的資格。”一大群學子跑到祭酒那裏去,要求將顧和趕出去。他們一部分是勳貴世家出身,得祖輩蔭蔽進入國子監學習,還有一部分是各地優秀的舉人秀才,憑借天賦得以入學。

然而無論是哪類人,他們都不願意和一個奴隸同處一室。

同窗相聚時,當趙弘聽到監生們將事情鬧到了祭酒那裏去了,心中大定,就算顧和身後之人有些勢力,但也無可奈何了吧。

“所以,那顧和被祭酒趕出去了吧。”他心情極好地開口。

哪知,他對面的同窗卻捏緊拳頭,氣憤地開口道:“哪裏,祭酒把鬧事的人全都罰了一遍,讓他們莫生事端。”

“什麽?!那顧和呢,他一點事都沒有?!”趙弘站起來,不可置信地振聲問道。

“一點事都沒有。”那人搖了搖頭,頹敗地感嘆道,“這顧和表面不顯山不露水,但身後的勢力看來不凡啊,都這樣了,祭酒竟然還要護著他。”

“看來,我們以後只能和他當同窗了。”那人語氣似乎有些嫌棄,“一個科舉舞弊之人,真是晦氣。”

“國子監內,難道就要讓那顧和如此猖狂不成!”趙弘咬牙,憤怒得眼睛通紅地問道,“你們難道願意和一個罪奴當同窗。”

幾個學子察覺到趙弘過度的憤怒,心中感到有些奇怪,不過還是道:“當然不願意,但是沒有辦法啊,就這樣吧。”

見狀,趙弘眼珠子一轉,湊近幾個同窗,說:“那我們就鬧,鬧得越大越好。”

“左右這件事鬧大了,出事的是顧和那個罪奴。”

“這能行嗎?”其他人有些猶豫。

“管他行不行,先試試,我反正不想和一個科舉舞弊的罪奴當同窗,以後做官了,那可是身上一輩子的汙點啊,你們不怕被別人嘲笑一輩子。”

幾個學子思索了片刻,想到以後的政敵嘲諷他們有個科舉舞弊的罪奴同窗,頓時感覺一陣惡心。

幾人心下一橫,點頭讚同:“你說得對,那我們就鬧大點,倘若讓陛下知道,看顧和身後那人還護不護得住他!”

“好,那就這麽決定了,我回去和我爹說說,讓他上朝參祭酒一本,竟然包庇罪犯!”

“我也是…!”

趙弘暗自得意,哼,顧和,你永遠鬥不過我!這次,倘若讓陛下知道了,絕對讓你後悔來國子監這個決定。這次,一定讓你死得透透的!

外界的一切煩擾顧和都不知道,自從上過幾次課,顧和覺得學正授課的進度太慢,他在得到了祭酒的同意後,便一直抓緊時間悶在屋裏看書,偶爾前去學堂一次。

於此同時,國子監祭酒在監生們來鬧過一次後,就連忙再次面見了皇帝。

他竟沒想到,這顧和竟然是個因為科舉舞弊流放的罪奴。倘若是真的,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和大將軍扯上關系的。

禦書房內。

“陛下……”祭酒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帝,低眉順眼小心翼翼地將監生鬧事與顧和身份的事情說了出來。

“這樣啊。”青年皇帝聽完了祭酒的話後,命人去查探一番,很快,顧和的身份與經歷就擺在了他的桌案上。

這顧和,還真的是一個因為科舉舞弊而流放的罪奴。

皇帝不由地嘆了口氣,“我這不靠譜的舅舅啊,信上也不講全,這是想啃他的外甥嗎?”

祭酒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,默不作聲。陛下話語間雖然是在責怪大將軍,但這語氣卻像是在調侃,自己還是不要貿然接話得好。

於是,過了半響,祭酒才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上首坐著的皇帝的臉色,見他臉上並沒有慍怒,這才圓滑地開口問道:“陛下,不知此事該任何處理?”

皇帝思索了一會兒,突然說道:“既然是答應了舅舅的事,那朕肯定要做到。”

“不過…”

“先去查查這顧和到底與舅舅是什麽關系,朕有些擔憂,是不是有妖人之言迷糊了舅舅啊。”皇帝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那封來自大將軍的信件。

他擡起頭,眸子裏閃過一道暗光,問道:“顧和來時,可有人護送?”

祭酒連忙回道:“有兩人護送,是軍中的將士。臣有些印象,其中一人,似乎還是大將軍信任的下屬。”所以他才對顧和手中的信件沒有多少懷疑。

“那兩人如今還在京都,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。”

“嗯。”皇帝點了點頭。

“傳那兩人進來,我倒要問問,舅舅為何要舉薦一個科舉舞弊的罪人參加科考,莫非那叫顧和的人有什麽驚人之資?!呵呵…”

很快,那兩人就被傳喚了上來,經過確認,的確是大將軍營下的兵卒,甚至其中一個,還是大將軍的得意將領,竟然就這麽被安排前來護送顧和,足以見大將軍對其的重視,而且,那護送的將領臉上似乎沒有半點不悅,談起顧和時,語氣間是由衷的敬佩。

這不由讓皇帝更為好奇,問:“見你等如此崇拜這名叫顧和的人,這顧和難道是以為巧舌如簧之輩,迷惑了舅舅和爾等。”

下面站著的將領聞言,眼神略有些迷茫,不知皇帝這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,只得直楞楞地道:“陛下,臣等武將,崇拜之人自然是戰場上勇猛殺敵的軍士。”

“嗯?”

此言一出,不值在角落裏站著祭酒懵逼,就連上首坐著的皇帝臉色也有些茫然:“這顧和,他不是個文弱的書生嗎?”而且還是個鄉野農家的窮書生。

本朝習武與讀書向來是分開的,讀書人清高,瞧不起武夫的野蠻,同樣,武人也瞧不起讀書人的裝腔作勢,兩者之間向來存在矛盾。

而這,也是來自上位者的默許。

“怎麽會?”下方的將領聽到書生二字,略有些嫌棄地回答道,“陛下,顧和大人可不是那群迂腐體弱的讀書人。”

“顧和大人上陣殺敵可厲害了,最開始以奴隸之身,上陣……”將領戰場上的回憶,語氣瞬間變得激動興奮起來,“戰場上只要顧和大人的身影一出現,敵軍全都不敢近身,後來甚至不用打,只要他們一看到顧和大人在,就嚇得惶恐而逃。”

站在角落裏的國際間聽到那將士的話,低下頭袖口捂臉十分沒有形象地翻了個白眼,嗤笑一聲,這人吹牛吹得真是誇張。

自古以來,他還從未聽聞過,只一人出現,就能讓敵軍萬人潰敗而逃。

上首,聽完將領話的皇帝臉色也有些猶豫,不知該不該相信將領的話。在將領沒有說出這番話之前,他自然對他是信任的。

但聽到這誇張的話語後,皇帝心中卻瞬間猶豫了起來。

他咳嗽一聲,提醒下方誇誇其談的將領道:“咳咳,你按照實情說即可,不可誇大。”

國子監祭酒也連忙跟著附和:“陛下所言極是。”

下方的將領聞言,一臉懵逼,攤手道:“可…可是陛下,臣說…說的都是事實啊。”

“臣…臣沒誇張。”他笨拙地辯解道,“臣…臣說得都是實情。”

國子監祭酒瞅了他一眼,面上不顯,心底確在呵呵冷笑,這是實情?都快把人誇成神仙了,這還是實情?!

他今日才明白,原來這些武夫吹起牛了,比他們這些文人可厲害多了,在下佩服佩服,國子監祭酒不斷地在內心吐槽道。

至於那將領說得話,他心底只信了一分。或許這叫顧和的人,的確是有點功夫在身上,打了勝仗,引得了軍中之人的崇拜。

但既然在軍中有了威望,緣何還來國子監進學,考取科舉啊?

這人之前可是因為科舉舞弊被流放的,想必一身學識全都是偽裝出來的假樣子。

一想到這樣的人在國子監內,祭酒心中升騰出一股厭惡感,對顧和十分不喜。

上方,皇帝觀察這那將領說話的樣子,不似說謊,而且十分焦急地辯解自己說得就是實話。

但是,這世界上再厲害的人,也達不成他口中的那樣子啊。

以一人之力,恐嚇萬軍潰敗!

就算是自古以來記載的名將軍神,也沒有這般誇張啊。

而且倘若那顧和真在軍中有如此厲害的本領,那為什麽要離開軍營反而進去國子監,去參加自己不擅長的科考呢?

奇哉怪哉!

一時間,皇帝心中對這叫顧和的人湧起了極大的好奇與興趣。

“朕要見這個叫顧和的人!”皇帝突然道。

夜間,國子監內。

有人看見皇宮的侍衛特地來尋顧和,這個消息瞬間在國子監內流傳開來。

“你們看見了嗎,皇宮的侍衛剛剛把顧和帶出去了。”

“什麽,皇上命侍衛將顧和抓起來了。”

“好消息,皇上知道顧和是個罪奴,已經命人將其關進大牢了……”

當消息傳到趙弘耳朵裏,已經穿成了最後一個版本。

趙弘和他的一群同窗好友聚在一起,不知是誰帶來了一壺美酒,幾人聚集在一起暢飲慶祝這個好消息。

“哈哈,我就知道陛下是不會容忍一個罪奴在國子監內的。”

“真是痛快。”一人一邊喝了口小酒,一邊慶幸地道,“總算不用和那個罪奴當同窗了。”

“不過…”其中一人皺起眉頭,有些疑惑,“我們都還沒把事情鬧大,陛下怎麽就知道了呢。”

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”有人醉醺醺的一笑,拍著馬屁道,“陛下的耳目遍布天下,世界上有什麽事會不知道。”

“對,別想那麽多了,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。”趙弘暢快地笑道,舉起酒杯與人共飲。

“顧和那廝沒了,我們可得好好慶祝一番。”

於此同時,皇宮內。

當顧和進入禦書房內,裏面只有以為身穿明黃衣袍的青年皇帝一人,至於之前的將領已經離去,還剩下的國子監祭酒,則被皇帝安排到了隱蔽的屏風後面。

“你就是顧和。”皇帝目光打量下來,落在了進來的人影身上。

這人年紀看上去與自己差不多大,但周身卻縈繞著一股古樸的厚重感,像是從歷史時光中走出來的先賢一般。

摁斷腦中的想法,皇帝伸出手揉了揉眼睛,心中驚詫疑惑,不明白為何自己對這人的第一印象竟然是這樣的。

不會是太過疲憊而產生了錯覺吧。

“近日,國子監內關於你的流言甚多,今日朕特意招你前來一問。”

流言?站在下首的顧和聞言面露疑惑,國子監內有什麽流言,這些時日他一直都在學習,沒有對國子監多加關註。

“你不知道嗎?”皇帝註意到顧和疑惑的神色,開口問道。

顧和尷尬一笑,說:“草民近日一直在屋內安心研讀書籍。”

屏風後面,國子監祭酒聽到顧和的話,心中一陣無語。原來他們為這顧和忙活半天,這當事人竟然什麽都不知道,這說得過去嗎。

這人心也忒大了吧。

上首的皇帝繼續道:“國子監內流傳,你顧和乃是因科舉舞弊流放的罪奴,可為事實?”

在皇帝銳利的視線下,顧和淡定地點了點頭:“是,但草民因戰功已獲得赦免,另得大將軍承諾可參加科舉。”

說完,他眨了眨眼睛,瞅了一眼上方坐著的皇帝,看似小心翼翼地補充了語句:“陛下,這應該算數吧。”

“咳咳。”皇帝註意到顧和的眼神,咳嗽一聲說,“算數,當然算數。”

顧和彎腰行禮:“既然如此,那國子監內流傳的謠言,又與我有何幹系呢?”

“草民已非罪奴,也有參與科考的資格。”

皇帝:“……”但是科舉舞弊的人又參加科舉考試,怎麽也不太對吧。

見狀,皇帝換了個話題,問:“你這次會試可有把握?”

顧和淡定道:“草民不才,僅有□□成把握吧。”

此言一處,屋內瞬間安靜了一瞬。

躲在屏風後面的國子監祭酒,心中更為無語了。不才?□□成把握?這是不才嗎,這簡直就是狂妄之極啊!

一個科舉舞弊獲罪的人,竟敢當著皇帝的面說話如此猖狂!這真是…吾輩的楷模啊!至少這番膽量祭酒是佩服的,心中不由地對顧和有了幾分改觀,這人也不算是一無是處之輩啊。

上首的皇帝聽到顧和的話,先是沈默了一會兒,張了張嘴巴半天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麽,最終,幹巴巴地蹦出幾個字。

“好,好得很啊!”語氣間,似乎有幾分怒氣。

“你既然如此大才,當初為何要在科舉場上舞弊呢?”皇帝問道。

顧和見狀,嘴角輕輕揚起一抹笑容,說:“陛下,您所看見的未必就是真實。”

他直接道:“草民因為才能太過出眾,乃是被同窗陷害獲罪,還請陛下明察。”

“囂張,真是太囂張了!”國子監祭酒再次在心中感嘆,心中對顧和越發佩服,這顧和竟然這麽囂張,之前怎麽沒發現呢。

祭酒記得,顧和面對他時,還算謙遜啊。怎到了陛下面前,出語如此狂妄囂張。

而且,陛下竟然還不罰他,這才是最奇怪的。

只聽見外間的陛下冷硬的聲音道:“好,既然你才能如此出眾,倘若在殿試上看不到你的臉,那朕就只能砍掉你的頭了。”

“至於你說的冤屈,朕會查清楚的,你下去吧。”最後一句話,祭酒能明顯地聽出其中的疲憊與無語。

“草民多謝陛下。”顧和說罷,行禮後轉身離去。

國子監祭酒從屏風後面走出來,不知道該說什麽,當聽到上首皇帝的冷笑聲時,連忙身體一縮渾身抖了一下。

皇帝再次那起那封信看了一遍:“呵呵,這般狂妄,我倒是對他在戰場上的戰績信了幾分。”

“呵呵,呵呵…”青年皇帝不知想到什麽,不停冷笑。

祭酒:“……”安靜如雞,一動不動。

“陛下,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?”過了好一會兒,國子監祭酒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瞥見皇帝的臉色好些了後,才緩緩請示道。

皇帝擡眸,道:“他已用戰功低了罪奴了身份,又有朕特地恩賜參與科考的權力。”

“既然如此,你回去好好管束住國子監裏的那群人,切莫亂傳謠言。”

“是。”祭酒戰戰兢兢地回道。

“好了,你下去吧。”說罷,皇帝又命令道,“來人,傳林尚書進宮來,朕與他有事商談。”

國子監祭酒眼皮一挑,連忙退了出去,走在路上,他想到皇帝剛剛命人通傳的林尚書。

他隱約記得,林尚書…似乎就是負責去年拿場科舉舞弊案的主要官員啊。

這…因為顧和的幾句話,陛下還真要重新探查那場科舉舞弊案啊。想到這裏,祭酒不由暗暗乍舌,這顧和,雖不知他才學如何,但不得不說,還真是個能人啊。

這樣的人,會不會真的有冤屈?!倘若真有,那之前那場科舉舞弊案,除了顧和,其他人會不會也有……

祭酒眨了眨眼睛,連忙止住心中的念頭,不該他管的,還是不要操心想太多,不然可活不長久啊。

祭酒加快腳步,出了皇宮,想快點回到國子監內,盡快把流言處理好。

顧和回到國子監時,正巧碰到一群醉醺醺的人勾肩搭背從國子監內光明正大地走了出來。

仔細看去,他在這群人裏看到了一個原主記憶裏的熟悉面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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